杨燕迪教授讲座:论达尔豪斯音乐美学观的历史维度

    On Historical Dimensions of Carl Dahlhaus' Music Aesthetics

     

    杨燕迪教授讲座:论达尔豪斯音乐美学观的历史维度
    On Historical Dimensions of Carl Dahlhaus’Music Aesthetics

    [内容提要]本文以达尔豪斯的两部著作(《音乐美学观念史引论》和《音乐史学原理》)为主要蓝本,对这位德国当代最重要的音乐学家的音乐美学观及方法论进行分析和研究。文章考察了达尔豪斯对器乐美学、康德美学、情感美学、音乐的理解和音乐自律性等问题范畴的历史性梳理与诠释,认为达尔豪斯善于将美学观念重新放回到相关的历史/文化语境中,同时又通过历史诠释来阐发自己的美学创见。这种强调历史维度的美学观点和方法论特点,对我们自身的学科建设具有显著的借鉴作用和启发价值。

    上海音乐学院音乐学系学术论坛第62期

    主讲人:杨燕迪

    主持人:韩锺恩

    时间:2006927日周三18001930

    地点:上海音乐学院教学楼217教室

    论达尔豪斯音乐美学观的历史维度

    (详尽摘要)

    一、达尔豪斯其人其说

    近几年,笔者翻译了德国当代最重要的音乐学家卡尔·达尔豪斯(Carl Dahlhaus,1928—1989)的两本重要著作,其一为《音乐美学观念史引论》,其二为《音乐史学原理》。达尔豪斯对西方音乐学的贡献固然是多角度和多侧面的,但首当其冲还是要数他对音乐美学这门子学科的建设所起到的推动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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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与一般音乐美学家不同,达尔豪斯对音乐美学的思考和研究,采取了一个只有深深浸染在历史中的学者才会选择的独特视角——即,探究音乐美学的历史维度,恢复音乐美学的历史厚度。在达尔豪斯的眼中,音乐美学的所有思想和观念,必然带有深深的历史烙印;音乐美学的历史维度,实际上是音乐美学的根本属性。

    二、美学研究中的历史维度

    达尔豪斯的《音乐美学观念史引论》一书,篇幅不大,但新见迭出。作者对西方音乐美学思想史(特别是18世纪中叶至20世纪上半叶)中的一些重要观念和问题进行了批判性的分析和诠释性的阐发。例如,在对“器乐的解放”(第四章)这一历史性美学课题的梳理中,达尔豪斯虽然对这个历史过程进行了某些事实交代和脉络梳理,但他更是为了某种具有体系性/逻辑性的本体论旨趣——纯器乐的合法性究竟何在。又如,在对康德美学的论述中(第五章),达尔豪斯在批判了康德对音乐的形式持过分狭隘的观念之后,直逼他所认为的康德美学思想中最值得珍视的方面:虽然康德规定了趣味判断(也即鉴赏力判断)的“无概念性”和“无目的性”,但在康德的思想逻辑中,艺术判断却不可能脱离概念和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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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这般的体系与历史之间的整合与融汇,贯穿于《音乐美学观念史引论》的所有章节。因篇幅限制,我在这里仅仅触及达尔豪斯通过历史的棱镜所透视的一个音乐美学范畴:情感美学。达尔豪斯在《音乐美学观念史引论》中专门辟出一章(第三章),简要而深刻地论述了这个观念范畴在西方音乐美学思想史中的演变过程,并在此基础上,对音乐表现情感的确当涵义提出了具有当下时代感的个人论断。达尔豪斯通过自己的梳理和分析告诉读者,情感美学——这个在音乐美学中似乎已经得到广泛认可或者已为大家耳熟能详的观念范畴——原来具有复杂的历史性格与戏剧性的历史变迁。

    三、史学原理中的美学洞见

    在《音乐美学观念史引论》出版后十年(1977年),达尔豪斯推出了他在音乐史学理论方面的代表性论著《音乐史学原理》,表现出达尔豪斯在历史学研究中关注美学课题的突出兴趣。历史与美学互相成为支撑和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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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采用历史性的视角来予以重新考察。被理解的音乐在历史过程中究竟是什么,这本身就是问题。理解音乐到底指的是什么,首先要看面对的是什么音乐。

    另一个在传统音乐美学中居于核心部位的重要问题——音乐的自律性问题,在达尔豪斯的《音乐史学原理》一书中,则干脆被作为一个历史学问题来考察。达尔豪斯所谓的“自律性”,指的并不是在国内音乐美学中通常被批判的那种奉音乐形式和音乐结构为圭臬的形式主义美学观念,而是一种在“现代性”社会中逐渐成型的对待艺术和审美的特殊态度。音乐自律性的发生,本身就是一个过程,其起源已经不可追溯,而其最终的结果仍然在演化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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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学和美学,历史与审美,这似乎是达尔豪斯音乐学术的一个关键性“双重主题”,成为他终生关注的“核心”所在,贯通其所有的理论“结构”,且不断催生新的“变奏”。蒋一民先生曾将达尔豪斯的音乐史学观概括为“音乐史学的美学化”。笔者不敢苟同。但似乎可以将达尔豪斯的音乐美学观概括为上述表述的反题——即,“音乐美学的史学化”。

    [作者简介]杨燕迪,男,1963年生,博士。现任上海音乐学院副院长,音乐学教授(博导),中国西方音乐学会会长,中国音乐评论学会副会长,中国音乐家协会理论委员会副主任,中国音乐美学学会理事。(上海音乐学院,上海市汾阳路20号,200031

    [参考文献]

    (按出版时间先后排序)

    1、              蒋一民,“音乐史学的美学化”,《中央音乐学院学报》,1988年第2期。

    2、              谷文娴,“对《音乐史学的美学化》的几点异议——与蒋一民先生商榷”,《中国音乐学》1989年第4期。

    3、              蒋一民,“德国音乐美学掠影”(上),《中国音乐学》,1989年第4期。

    4、              杨燕迪,“实证主义及其衰落——英美二次大战后的音乐学发展述略”,《中国音乐学》,1990年第1期。

    5、              刘经树,“摧毁‘乐圣’偶像,探究杰作真谛——评达尔豪斯的史学理论”,《中国音乐学》,1998年第1期。

    6、             于润洋,《现代西方音乐哲学导论》,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2000年。

    7、          Bradford Robinson,“Dahlhaus, Carl(section 2, influence), Grove Music Online , ed. L. Macy (http://www.grovemusic.com).

    8、              刘皓明,“从好言到好智”,《读书》,2004年第4期。

    9、              邢维凯,《情感艺术的美学历程——西方音乐思想史中的情感论美学》,上海:上海音乐出版社,2004年。

    10、          [意]福比尼(Enrico Fubini),《西方音乐美学史》(A History of Western Music Aesthetics, Macmillan Press, 1990),修子建中译本, 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2005年。

    11、          [德]卡尔·达尔豪斯,《古典和浪漫时期的音乐美学》(Klassische und romantische Musikästhetik, Laaber, 1988),尹耀勤中译本,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2006年。

    12、          [英]伊凡·休伊特(Ivan Hewett),《修补裂痕:音乐的现代性危机及后现代状况》(Music: Healing the Rift, London, 2003),孙红杰中译本,杨燕迪校,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

    13、          [德]卡尔·达尔豪斯(Carl Dahlhaus),《音乐美学观念史引论》(Musikästhetik, Köln, 1967),杨燕迪中译本,上海:上海音乐学院出版社2006年。

    14、          [德]卡尔·达尔豪斯(Carl Dahlhaus),《音乐史学原理》(Grundlagen der Musikgeschichte, Köln, 1977),杨燕迪中译本,上海:上海音乐学院出版社,2006年。

    15、          杨燕迪,“诊断音乐:病理与处方”,《读书》,2006年第8期。

    (全文即将发表在星海音乐学院学报》" target="_blank">《星海音乐学院学报》2007年第1期)

     

    讲座现场视频(结论部分,注册用户登录后可在线播放):

    以下是现场提问内容:

    问一:您好,老师!刚才您曾说过,我们可以以不同的维度观察不同时期的艺术作品,我们现在在西方音乐史的研究中,还是会从一些作曲家生平、个性,当时的社会背景作研究。请问您认为这些传统做法的看法。

    答:达尔豪斯认为研究历史必需有两个方面:一、阐述作品产生的历史条件,包括当时作家在想什么,当时的社会背景怎样,制约音乐的因素是什么,等等——但是历史学到这一步根本还没有完;二、必须讨论这个作品与我们当下的联系。要意识到音乐作品不仅属于过去,也属于当代,这是达尔豪斯美学观点当中很重要的一个论断。这是一个史学问题。近一步研究,我们的研究必须把自己卷入到作品中去,这样的艺术作品才是活的,具有当下意义。

    问:如果按这样的思路去撰写西方音乐的风格史,会不会在不同的时期在音乐风格上产生很大的不同,或者区分?

    那是当然的。一切历史都是当下史。这就是历史必须重新写的原因,这是因为每代人的兴趣、每代人的“当下”是不一样的。一个客观的、永恒不变的历史是不存在的。举例:在研究西方音乐的时候,也要把它拉到中国的“当下”中去。在我们研究的时候,第一,要尽可能地还原历史(虽然这是不可能的)。第二,得阐述这个历史与当下之间的联系。这不像考古没有当下性。

    问二:您刚才提到您非常注重历史的当下性这个问题,但是我看到您刚才提到的音乐的理解当中提到音乐理解时说到四个点,就是说明、注解、理解和分析。我想请您这个历史的当下性表现在哪里?我觉得您,或者达尔豪斯更强调的是历史客观性。

    达尔豪斯一方面在原来的历史中去,又必须把自己投入进去。我觉得当下性肯定是不能避免的。就像达尔豪斯在谈论任何别人的问题的时候都在诠释别人,又把自己卷入进去了。

    问三:达尔豪斯是一个天才。他很好地把握了自我和客观的尺度问题。对于我国的研究资料来看,研究资料很少。对于我们来说,应该把握自我和客观的实际问题。

    这个问题很好,当然这也是一个从个人角度得来的问题。第一,我们在掌握客观数据的时候要按部就班,好好掌握一些基础,先学最基本的。第二,学术切入点要高一些:理论思考上,要多读一些原著和经典。要知道,我国著名的清代“遗老”的英语学习是从读《弥尔顿》开始的。这对于提高你的学术修养很重要。这也是为什么我这样不遗余力地推进国外的书籍。这不仅是介绍知识,也是引进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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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问

    摄影:张慧娟
    提问记录:周河清

    相关链接:
    达尔豪斯《音乐史学原理》中译本介绍 http://musicology.cn/bbs/dispbbs.asp?BoardID=24&ID=3300
    达尔豪斯《音乐美学观念史引论》中译者后记 http://musicology.cn/bbs/dispbbs.asp?BoardID=6&ID=32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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